2016年4月21日 星期四

【都市傳奇】匱談/伍

  「權力的真正結構,是這個世界物質的、技術的、物理的組織。治理不再是在政府裡。在比利時持續一年多的「權力真空」無疑是最好的例子:國家可以沒有政府、沒有選出來的代表,沒有國會,沒有政治辯論,沒有選舉輸贏,但它的運作絲毫無損。」

  秩序儼然是最好的烏托邦。

  沒有廣野,沒有樹。又或者,眾人皆背著樹,深怕著步伐落出蔭外。我們相互禮讓著,隔間安全的容樹距離,舒適如林鳥,停在枝上,翔過落葉,振落的孤羽航在沒有錯枝的靜藍領空。相互讚美著,你的臉龐是蔭全蝕的月,你背著樹如背著愛人屍體的忠貞。相互監視著,我們都在顫抖,也許是荷背的疲勞,也許是不見日的冷畏。

  日常滿是恐懼和注視,包括鏡中的自己。等等又要出門上班,要順路採買哪些食材?不知道夥伴吃飽了沒?煮了杯咖啡,咖啡粉落在沖煮把手裡,填壓的結果和自己的觀察似乎有些傾斜。他們叫這是服務業吧?執行大量替代的勞務,煮咖啡、送咖啡、做甜點、出甜點、收盤子,洗盤子。清了清灑出的殘粉,刷過的蔭疏更加縝黑,抬頭卻不見頂上的葉緣。現今外頭的吧台越是寬廣吧?還有人惦記傳統的勞動取代嗎?由傳統經濟看來,藉最少的成本獲取最大的利潤,於是將舊有「食物製備」的時間轉嫁至「職人訓練」,將靜態的食物供給改變成吧台表演,如同魔術一般,群眾期待的是視覺的「幻覺和詐欺」,並非口慾的滿足,口慾基本的滿足在滿街的茶店或便利商店,星羅密布著消費的日常秩序。

  而在自己創造的空間,做著徒勞的日務,仔細看鏡中自己是一隻蛾,鏡外的自己也蛻成蛾,蛾停在鏡前的姿態常是腹尾抵貼鏡面,鏡兩端的蛾像是彼此交媾、迎合,舞翅時翅上的茶漬是格播的賽璐璐,在注視下翻覆,卻只滴涶於鏡中。當生產鏈分化至極致時,看似牢不可破的供給,可能因一小零組件而停擺,整條裙帶並未美好預期的斷裂、瓦解,而是找了十樣、百樣的取代零組件置入,重新運轉。零件的動作越單純,咬合的空間越小,越擁有自己的焦距表演,專注地踢著同一側的舞,恆定的拉著同頻的音,你演著當紅的咖啡師,我演著不合時宜的飲料業者。

  然後將自己身後的樹砍了,蛾在鏡前又嘗試著擺翅。翅是砍倒的樹,是槓桿;鏡是蛾身,是支點。鏡裡外的自己在砍倒的頹幹上來回困走,翅只有高低擺幅,試著來回奔跑數趟,大小、長短的喘息聲成了翅上的斑,鏡還沾著汗染的掌型,蛾未飛,鏡仍舉著裏外兩端。鏡的裏外永遠那麼對稱,那麼有序,使勁從樹的枝端奔向根端,本能閉上眼睛撞向立鏡,而我到鏡的湖裏,湖面站了自己望向自己。

2016年4月3日 星期日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伍拾柒

ㄧ.
將菱稱的方紙對折
留下三角的缺口
三角的缺口可抽出兩柄三角對稱的刀
獨取了一刃
穴成了不合身的鞘
被孤遺的刃
一次次的傷磨鏽成了褐茄
而不斷揮展的那柄
始終剔白得像強化塑料的環保筯筷
鎮日洗淨放回
方紙覆回擦嘴

二.
岩在光降落的坪面塗佈瘖黑
默啞的布幕盡頭是反白的階梯
是駛遠的輪解留的軸織列的軌
牧人牽了山羊
山羊攀避岩上
牧人苦踱於腳下之歧
山羊奔於閃爍躍於實虛
山羊闢出了徑嶄
而岩剛爬過跟蹄含住細尾的銜釣
在晃擺間盪向牧人

三.
撥你的頭髮時
吹風機裡的貓熱絨絨
從指縫鑽過
濕不斷被驚動飛竄
頸裸適的躺在溫度之外
並無蔽雨
熟習會遞給溫柔一把刀
將你髮吹乾的的視野
有時候也盡收在劊子手眼底


四.
  「因此原則上我相信,若是任何人進到我的處境,他大概都會變成一個不會殺人的人。」我毫無自信去認同這樣一句話;也許有關教育、國家體制、各式的外力作用等等,「求存」的奇點滿佈生活。面臨「求存」的關鍵時,我想什麼歧途都可能誤入。假設我一切條件符合雞蛋糕大大所述,可是我的存在認同是於2D世界,我運用我階級所賜、教育所訓,能力所及就是回不到2D世界,於是我否定現實所在的3D,我選擇了自殺而且帶著他者集體自殺或隨機找伴陪我遺棄肉身,以實驗的性質有所記錄和建檔和期盼加以流傳。這樣會被歸類制精神疾病嗎?也許會。但我想表達的是,我不認同進入一種看似條件安穩的處境,就可以免除一些道德、甚至生存的難題。我相信前提要縮近貧富差距沒錯,但應是「處境」進入現存每個階級為前提,而非大家期盼一個齊頭式的「處境」。又假說我是個排斥體制教育的人,我很早就放棄接受教育,也許生長環境不允許,但如果有不歧視中輟的社會背景和體制,讓教育進入工作場所,而非一昧的要傳統校園普及/精緻,教育普及/精緻率衝數據衝至今是個怎樣的結果?更相信實作所帶來的銘體記憶。而手持照妖鏡的人千萬要常常警惕自己「照妖鏡從何而來」?說著一堆論述的同時,別忘了低頭看看自己踩的階級翹板,確定真的站得那麼中間?我很遜,我還在不斷傾斜的兩方折返跑。

五.
  關於親緣,大概就像現今租住的大樓,無論外頭是情是雨,踏進穿廊走道的起始就是或多或少的濕腐。如何避免泥濘裹踝?階級當然緣起家庭,尤其各種型式的「繼承」,既然是階級的繼承,必定有其保護和鞏固的核心、資本,而且即幼就享用著資本和其產品,更簡單來說穩定的資源分配、供給就成了種貸賃關係。一家人怎麼會互欠呢?大家極力避談、否認,不願以此道理解自己的原生家庭。於是和家庭就始終於唯心面蔓延、交纏,「我們是一家人」就是牢不可破的信仰。我相信家庭裡滿是非理性的情感處理,但讓我重新回到家庭的認知是,此處我有未還之貸。我能做的就是維持「繼承」的幻象,然後看其崩壞,親緣資方永遠不缺我這份貸償,但可使遊戲規則的暮年寫竟,階級認知等同了等待破台的製作團隊和彩蛋。和繼承攪和,但以貸償之距保持自己己身,必竟我已經發展成不像這個家的人了。早晨到醫院看母親復健,他沒發現我,我放棄喚他,然後到巷子口買水,坐在摩托車上看他走出,攔了計程車,大概想直接至火車站回安居的小村巷里。即便他走過的路上有些灘窪,我跟著踏過時,窪的水污噴濺了珠滴在臉上,拭了卻沒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