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9日 星期六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伍拾參

一.
伊又擱來待阮落班
帶一碗燒湯
飯丸兩粒
一盒豆腐炸
做食的就是賣東賣北
沒法度賣自己空腹
伊用存一口的湯尾
換阮不著時的酒杯
今晚也是寒風冷冷
喚伊緊睏
明早阮猶原待伊清醒

二.
步伐的側隙
有片癟踏的羽毛
所有的飛行黏附成次次的躊跺
翅膀逐漸沈積在
鞋底黝稠的原油裡

三.
側著睡時
我們會在你的脊下乘涼
肌豁的崖上掛著隻隻的蝙蝠
於你身後的紛擾
全被倒著的耳給聽盡
我們變成了苔第一次翻越臀線
苔和蝠有著一樣的臉
蝠飛尋苔的攀延瞰覓自己的顏印
蝠擅離的缺口纏流出涓溪
苔乘著水浮漂成萍
萍臍是夢的入口細根是易滅的鎖

四.
夜冷鋪成格列的磚瓷
字是磚縫中的墨垢
怎麼寫都在鋪陳圈繞方矩鄉愿的形象
筆順如蚓的
帶著雌雄兩造的妥協
只能捉對交媾
被丟棄的環繭
又孵出一隻隻盲馴的蚓
於方城外的暗溝裡
一面食土一面反芻


五.
  所以一個文化事業到底要的是「文化」或者「事業」?不斷見證以前者成就後者的崩壞(也許是暫時),「堅守某種文化高度、美學」以此為號招、工具甚至為一種「商品」,但名大實小,工多利少,消耗的是基層從業人員的勞力,徒增的是整個事業的「美名」,無論是「商譽」或「個人的裙帶額度」。我不太能理解「不以營利為前提」這句話,這代表著盈餘遞減、週轉遞減、效益遞減、分配遞減,可憐的又是員工了, 事事求不賠的結果通常是事事皆賠,包括引以為豪的美學變成了太陽拳,還是得販售和所塑造形象相去甚遠的商品,只要將事業體愈擴愈大,那些不順眼的商品變成眾多分母的一小角。我以為由後者切入,以事業確實營利為前提,汲汲營營的填充質優的商品本身,才有企及前者的穩固平台。燒錢常是求個名,掙錢就是求個飽,如果文化需要傳遞的媒介,對我來說真正停留於日常的是後者。簡單說,經過日常的大小篩選,還能抓住的大概就是自己省腸捏肚下很珍惜的桃太郎精神丸子。而非營利又想花錢搏大名,再聲稱自己是文化弱勢和少數,我想這應該是種反差萌。

2015年11月30日 星期一

【都市傳奇】匱談/貳

  再度有意識之後,我就被肢分於幾個罐子裡,臟器外覆的油脂未被剔除,如晨間的霧絮,未被朧覆的腑隙貼著冰涼的瓷壁,很久未有甦醒和晨晝兩者連結的確實感,自己被肢解後似乎被妥善的納置,瓷壁的孔隙細緻、透滑沁涼,眼球和肝臟被釀於同甕,被肢解的人仍感受這黑色的幽默:「肝開竅於目。」諷刺的是,如果肝臟是某種勞動的量化表儀,而我遲遲且剛習得用實踐和勞作來觀看、釐清這世界不久,就被剝奪驗證、履行之權:「我要將肺腑全拾回,我仍有未竟的職責,全視一切包含自己肉身之姿比冷瓷還孤寒。」

   所以我是不懂自由的,不懂那廣闊的視野,不懂風嵐滿佈的天,不懂潮浪捲襲的海,不懂無止境的流動,不懂顛陽倒夕的幻瞬。我僅剩一路狹徑可歸,必須從瓷罐裡爬出,需要指抓牢,胃就長出爪和甲;需要膚蔽體,腎就披滿羽和鱗;需要腿奔逃,肺就吶吐出千鬚萬足;眼是裂開的松果,孢蠅於空中攝補著光,唯有一條濕腐的陋巷,群鬼知返的三途河,眾多的爪舞和瘡斕疊色成靜靜的幽暗。

  「你看!什麼東西從瓷甕中爬出來?」

  「阿彌陀佛?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怎麼可能會有長腳或長手,和那個全是長髮的瓷甕。」

  遠觀就成了缺肢殘骸的罐妖甕怪,單手勉爬出甕的指蟹,負著甕爬出輸送帶外;數不清的腳如群聚的海葵吸附或跌出輸運的潮流;髮橫生成藻是廠灣裡的優養化。我也並非真的討厭海,厭惡的是那一副副彷如龍宮的子民的信徒樣,鎮日與海為伍嗎?踏過潮礁真的就永乘自由嗎?只是兜售海的產品罷了吧?包括日子。與海為伍的日子一天一天剪輯成表演,方便與人們享介和傳頌,單純面對著海只有潮聲的回擊,與人說了一次海,海為海;與人說了一千次海,己就為海。

  追逐自由就成了自我無盡膨脹,最終誤信自己就是自由本身,於是永遠的離開了海。而對海抱持畏懼的我,不用亦步亦趨表現寬廣,我需要有容器,即使不見海也明白自己的渺小和祂的無涯。像隻換殼的蟹,深知己身的無華和極限,唯有勞動和負殻,不斷揣摩和掙扎立身之所,螯大了一些些,再汲汲營營地尋找更大的容身之處。

  而在分心思考此類雜訊時,被捲進陶瓷的絞肉機中,我是一位肉品加工廠的作業員。陶瓷的刀組可有利抗菌和清潔,當然承接碎肉的容器也是瓷甕瓷盆,榮獲最新專利獎項的技術和設備。從未想過可以如此抽離又具現地審視這一切,如果這也是種自由的甜頭,似乎不甚美味,我想安穩於機台邊操作我的勞務和日常。而廠長獲報後馬上下令,是夜值班的廠員暫停手邊職務三十分鐘,上報薪資戶頭外的帳號,我的死亡將兌價成可觀的加班費進入他們的口袋,記者和警察那頭也正忙著張羅。
  

【匱】台語音同【缺】,找缺意同尋工。

2015年11月4日 星期三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伍拾貳

一.
瀏海垂過瞼檐時
你才從湖裏延著髮梢攀上
當我抬頭找尋你時
你鬆開脫逃的髮鰻
最後跌落的足弓
在漪紋上射畫一道彎彎的月

二.
面具並無五官
所有的顏色表情是凹版印刷
往內烙刺的濃血
是喉中的痰
日咳而失語

三.
吸血鬼的末日於
人連袂噬取人的血
自己喝都不夠了
自己喝都不夠了
自己喝都不夠了
強調三次為眾
欲望大於需求更勝於供給
我們是新的一族
相互撐傘闊步於陽艷下
回家將多買的血存入冰箱
發現好幾罐血才剛剛過期

四.
於聲無的真空中
只有一把槳
抱入懷中後
和椎脊緩緩蜷捲成螺貝
再沉的深一點吧
墜擾的流線
再度分離平行
競逐變成了風
將這溝臼裡的奢墨
帶回水手竊奪的島上
貼成馬賽克

五.
       說真的我剛剛為你施打的是殖民的血清,只要夠優越,就可以待在彼此的箇中,我們都是翹楚。因為「理」無所流通,在任何短路所造的暗室中,我們都可以堅稱看不見彼此的一切。然後聚焦於彼此的話術,將發聲和語言上綱成論述的矛盾,而不去討論何種時列/歷史和空間/體制造成此般的對話。我們只相信歷史會一再重演,但不提及歷史的觀點;我們只討論體制的人物,但不苛求體制。十九世紀殖民地的醫療帶給傳教士挑戰迷信有利手段和力量,但身為多屬殖民的我們,資本裔、強權裔、國族裔、性別男裔等等的我們,千萬別碰觸科學,也只要相信哲學只存在科學裡,不在日常,對我們有用的是迷信,有相信就有現成的救贖,尤其希望未來等同維持現狀時,任何總統都不代表我們,只有神選的現狀代表我們。




2015年10月19日 星期一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伍拾壹

一.
約好數到十
我們轉身對決
你卻拿出名為道德的武器
我輸了
而且是行刑

二.
臂展開了隨著碌動的軀輪轉為舞
臂腹的內緣和臂背的外翼是曼陀羅的葉
或錯或離
梗為瞳
脈是唇皺
時序仍未真的張開口
而瞳便未睜亮看見時的浪吞

三.
「他從沒有擺脫窮困,儘管他日夜勞作,創作了多達三萬幅的畫作。」其實我才不管北齋老頭多不喜歡自己七十歲前的作品,也許是自謙,但他的確提供了「退休」職涯規劃觀念和「持續實踐」的想像。當勞動等同自我實踐時,即使拼湊每天的生存,一日一日的生存聚累成延續;重點在於北齋將作畫視為生活和己命而非「志業」,志業可陳述、膨脹空間之大,生活和命只能不斷驗證。當己身停止實踐/勞動之時,便是編收驗證之時,將「命」和「作」的羈鐐解開,命還給空白的時間,乃休。

四.
一件件衣服掛成窗簾
誰的身型仍撐在衣裡
那些妄想來回空間而未果的
全夾捕於櫺齒上
身的兩頭於兩端的空間漸漸透明風化
空氣的衣型嘲敲著
叮叮咚咚的成了風鈴
沒看見誰的來去
來去的也未見我

五.
談判的基礎建立於石頭
而非甜頭
隔著牆各自看著
自己喪於彼此之手無數的想像
於瀕危的傘下
避開虛張的言雨
探戈的踏幅有多大
刀子就藏得有多深

2015年10月1日 星期四

【都市傳奇】匱談

       制服洗久總起了許多毛球,但比起那些抖不落的球絮,每日都得花上多時裁理身上殘繫的線尾。像是舊時的俗諺或寓言:「傀儡拿刀剪線」,自找的。儡線怎麼理也理不淨,密麻如時序,刃鈍的起落喀嚓是針秒的腳步聲,日子在其中消逝和擺移。倒也不需擔心失了線,失了控制而無法行動,線從未背離,線並非由體內萌長,而是他人無數的妄念催生了密布的誑謊,謊語是線,欲望是針,身體是織扎尖銳的針包、渴祈針霖的偶泥,靜侯針線游進的卵。
       線著實難以打理,但不將線整耘,就有礙新的針秧插。較常聞見的誤傳,手啊!腳啊!皆是隨著線動而舞動;舞其實從未斷過,理線時手的交錯、揮擺、曲扭間,像不傷己身的官將首,手舞足蹈是授旗和奉命,新的線束上前,是巫乩,束上後就是跳著別人的舞、踏著他人的步,體現神明的謊,於是不唱名。不知名的言語聚游成瑰鯉,鯉鱗的色紛染孵了珊和葵,也分不清珊是鯉的鱗鰭,或鯉是珊的浮礁,於嘆訝璀炫的萬花鏡同時,一切又凝滴回針,刺埋入身,欲如蟲菌覓得宿體延活下去。
       所以再也不羨慕海藍,毋需他人的褒飾和雕琢,只信身上的痛和那池鯉。何曾未聽見你們的冷眼和訕笑:「到底該說他學的像人呢?還是扮得像偶呢?」身上掛綁了無數的線,便不再畏懼分界,在線間穿梭,在線下奔舞,摹擬一個個脫口的謊,竊佔一輪輪不敢吞回的夢:

「夢裡沒有精緻的言語,你以信刀從耳後劃開至頸末,反覆的翻尋你的話是否確實寄存在穴蝸殼旋之內。」

「欲望未曾流動過,因為災洪早已淹沒,你只是惜願未遂的怨靈。」

「這是你的夢?還是謊?還是肉裡的鎮鳴和聲音,聲音透出膚表就成了痛。」

「與其說那是舞,更像株默燃的樹,樹顛生倒長,根裡綻著花和葉,枝原只有孤幹,司職離人和自賞,孩童不懼樹,和枝說了根開滿花和葉,枝便燃了起來,而其焰如花,焰影如葉叢,遠觀為舞。」

       作足了夢,時間卻似不足,得出門上工。工作的警衛室僅有六具偶寬,腳無法於室內妥適伸長,膝上的線末總隔磨著桌底,鋁鐵建圍的簡殼,鵝黃的壓克力擋板,滿是刮痕的玻璃窗片,偶對於收納之盒並無太多苛求,甚至多為感激,只需有方寸便可繼續理線,將裁落的線餘結纏成雜繞的圈再掛上窗面相伴過夜,抬頭面對回家的人們,會對我禮冒點頭說返家前的最後一個謊:「晚安。」然後掛著的結圈某段蠕掙鬆脫,找到新的謊新的針,跟著人們回到屋內,擇日將溯源回體:「必需通知五樓邊間的住戶將門重開重闔,因為有段線體仍在門外。」

     

【匱】台語音同【缺】,找缺意同尋工。

2015年9月14日 星期一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伍拾

ㄧ.
你齧留的齒痕
是排列整齊的蕨葉
齟齬是找不著落壤殖木的孢子
我們簇鄰的林蔽仍不夠濕腐
齦還出著血

二.
死前鼻息呼出的最後一口菸成了雲
瞳孔是滅眠的火山口
唇是岸
口涎滿為湖
齒是蛟的鱗白
舌是旁游的鯰肥
魂未如訛傳的浮昇
而聚沈入體之淵,淵之深霜織成靈

三.
半溶進光裡時
是你的額顱從影黯中飽合析解而出?
誰於此時溺斃都是添冗
葬腐不了成藻碎成浮沫
而你的臉原來裝在玻璃罐中
瓶中信怎麼漂轉都離背著我

四.
如果字語的終點皆指向神性
那希望我只是中途燃磬的香燼

五.
       「啊嘿本來就吃氣氛娘啊!」如果裝潢和店的氛圍是消費的一環,所以我也可以選擇不消費那些店漂漂亮亮、食物漂漂亮亮、人也漂漂亮亮的場所,我就是吃不慣太好的氣氛。一個人放棄消費稱不上抵制,而且消費形態的抵制充其量只是種儲蓄行為而已,等著下一筆消費。而且以為消費認同就等同階級認同嗎?自己還不是曾經出身公教家庭、那年代的「體面」中產,可曾餓過一餐?還不是對食物挑得要死?以為開間消費相對划算的咖啡店,那可不算真的便宜喔!就是實踐和對抗階級了嗎?其實跟自己所厭棄的店家和人無所差異,都只是創造消費;自己創造了種仿偽的「平民消費」,好讓自己無所憂的「消費階級」:「我站在你們這邊,我都幫你們想好了,這是我們共享的商品,但是我賺很少,利益無法與你們同享。」只是自己消費爽的所在,怎能期待他人來消費呢?

2015年8月20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玖

ㄧ.
獨角獸不慎從夢中脫逃後
奄奄一息癱困房中的牆角
於是衰糜的眼神像失電的微弱燈燭
那損磨的犄角是尺寸不合的燈罩

二.
那夜我還未及看清你的臉
視線便昇至更遠的地方
因貪溺淤漬過於腐揚
聞聚的烏鴉銜走眼珠
藏食於月巢
當慾卵儲孵愈多月愈彎
在下次月滿時羽化通夜的烏鴉

三.
當瘤腫行滿全身時
將虯爬成蛇
瘤比櫛成鱗
囊藏於瘤的巴吞
腔留的趾為蛇信
信纏繞成蕊
繼續播食土壤和世界

四.
說出的話語是雨燕
你是遲遲未落的雨
燕的涎滴穿了數多個石
雨終亦降下
眾人採食涎巢以為滋補
而燕卻躲著雨

五.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所以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住慣山的不該奢尋一個臨海的棲居地,而終究那只是一條河。也曾經樸勤的苦勞,但一切如同泡著群木的池子,是癱死水泡著槁木,從一開始就是無柢的柴,任人伐燃。這池子的水四十年未換過了,池子外的級階也未曾流動,忙耗四十載的終果便是自己變成賸柴浸入池中,別哭了,從未穿過幾件佳帛,你的淚也僅是遞增死水的分毫。

2015年8月10日 星期一

【都市傳奇】餮帖

       這回是第幾次了?重複像張紙籤,嵌標於書的夾頁,欲撈閱錨存的內容時,卻總是指翻未果,頁與頁便不停流過,愈想尋回命定的那頁,指仍一次又一次的划過頁流,那頁是神秘的潮源,重複是透澄的鏡渠。

       其實沒那麼優雅,常帶著日需的飢餓感。走進荒舊的都市大樓,座落沓鬧的市中,卻在記憶的陲緣,電梯仍苟喘的運作著,務實的張開口,吃進寥寥幾人,卻未消化,倘若饜吞入肚,明日只能乾流欲涎,圏留活口,也闢留欲望的活路,蛻馴為隻忠耿的餮,撐破欲望的極致就是豢養欲望。

       然後我們坐在餐桌的對側,從早餐、午餐、下午茶一路食至晚餐、宵夜,蜷坐在餐椅上安靜對飲、睡去。夢中我們仍坐於餐桌的對側,我們食了無數次的餐宴,然後酣睡了無數次的夢,最終睜開雙目我們仍在餐桌的對側。這回我們隔著餐桌臉貼進彼此,你伸出的最遠的指節就在我的嘴邊,遂你所願的我將你庖食殆盡,你臂上的刺青織染著舌苔,當我拿著紙巾對著鏡,冷擦著舌肉,你從我頸後咬碎了鎖骨,指插入眼窩,像剝開的百香果,一口搲出吸入,才慢慢咀嚼我的軀殼。我們在桌上嚐盡食用彼此的方式,桌仍溫順驥伏於我們之中。

       杯不小心由桌上翻墜,可是水並未落撒而出,我們不約而同屈了身子拾起杯,我們對分了水,我們比水還渴,我們覆流了一地。

2015年7月30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捌

一.
將軀殼剝刨
剮取核心
以為是心的薄甜果肉食之殆盡
核遭棄於地
成蔭亦乏人問津

二.
能說出口的大概是:
「如同我們一般的苟活下來吧。」

三.
臨陸有島。
島盛傳冤怒可攜葬陰世
冤怒蒐饋至陰之頂陽之末
陰陽便無隔
永世淨化,
人鬼無所辨,人心無所懼
尤童子之屈歿為捷途
遂童子年年亡
人亦年年樂,鬼終年年眾
反之亦然。

四.
你離去的空白
需他者的離去填空
而高估的自己
補不了空
於是眾人皆擅離
眾景皆留白

五.
       「不管發生什麼大事,每個人繼續做他的活兒:播種、收成、製造、買進賣出,根據他的需要和習慣去消費.......在恐怖統制這段最黑暗的日子裡,巴黎還有二十三家戲院依舊蓬勃。其中一個劇團上演著『迷人的』歌劇珂莉桑德,另有一些感傷劇或搞笑劇;咖啡館座無虛席,到處都是散步的人潮。」明日我按照排程仍有兩個品項的甜點需製作,滿足接下來的消費。是啊!做著這種輕飄飄的勞動,仿佛整個世界依然輕盈。我想最合適解釋台灣為島系民族(?)的面向是,擅於遊走於中心和邊唾,總觀察到浪起的渦源,然後順勢躲至無風的邊港,人有避免危難的本能,但不會輕易下錨。而我們面對歷史的姿態也如出一轍,總選浪靜的水面觀詳,我們總與世無爭,或是老爭奪那安穩的岸緣,水外的風雨也襲催不著,而選擇其實就是種意識型態。然而提及意識形態就被貶抑萬分,「怎能用玷污之眼褻玩歷史」,所以被拋下的那片外海是?更別提海外仍存在著洋。所以要帶著意識型態苟活日常,就只能斷裂,自己疏離自己,自己可恥自己,自己詰問自己,有多個自我,便有拼湊不齊的臉孔,面對紊亂的歷史。




2015年7月4日 星期六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柒

一.
沒有才華的人
僅能代代守著犁耙
額上沒有涼蔽的樹蔭
無法成為敞奔的山羊
愚守的繼續耕耘
望著羊角說服自己是沒才華的人

二.
       怎能妄想去定義自由的輪廓?擁有一片廣藍的海?風拂即俯的草原?無所視仰的炙陽?赤裸可歌可訴的愛?自由就該註定毫無邊境?供獻出彼此在靈魂的焠爐,自由就要參與這樣的儀式授勳?看到自由的某些模樣,卻不是我能觸及和下嚥。深知自己的侷限,所能想像的自由從不在任何大景,從不處超脫;在掙扎的汗珠,在凝息的空氣,在斑斕璨白的舌苔;自由本該擁有自己的形狀,該是任何形狀,在我們能形容之外,供我們妥善進住,我們都在說,我們都在焦慮,我們都在窒息裡燃燒,我們都在表演自由,卻都不自由。

三.
半夜的枝槁仍透著靛彩
黑貓守著倏忽的過影
奢棄窮追走遠的腳步
走遠了就回不來
貓繼續伸長爪子舔著留下的空白

四.
我們手拿彼此的遺照
舉於胸前行走
相片外己容五官早已風化
仍禮數周齊的向照片裡久被澱忘的自己
點頭致禮
然而相裏的笑顏十分燦爛

五.
將指節的最前端
埋入體內
那些攻詰的論斥的究責的
生平第一回直指核心

2015年5月22日 星期五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陸

ㄧ.
愛人的時候頸會絲滑的展延
那些未及說出的話
擠壓成一紋一紋的皺折
長長的喉道
將對你期盼的倒映
緩柔滴聚成心筍,而石灰質易釀梗塞

二.
都說好了,我們各自拿出一點夢想
好完全更大的夢想
「可是我們拿出的不是金錢嗎?」
「不是,你們拿出的幣值無以兌價,因為是超越俗觀的夢想。」
所以用夢想買了時間
用時間陳置滿滿等待
為等待織畫填充夢想
「所以我們有了更多更充實的夢想。」
「所以我們必需更長遠的期限等待。」
「所以我們欠缺更寬餘的時間金錢。」
「所以我們召喚更多我們犧牲奉獻。」
這是個新世界
只有夢想
不分你我,但
我說你們
「缺錢自己賺很難嗎?」
「恨資本主義的錢卻不恨資本主義的遊戲規則?」
「質疑別人的思想卻讓自己的夢想一再突變和潰爛?」
「你知道嗎?半燃的人還知奮力奔跑,本能的想逃離身上的纏焰。」

三.
螱在脫翅成蟻後蠹蝕棟樑
人在蠹蝕他人後成為棟樑

四.
雨落困在天井
放了一對記憶枕頭
捕捉聲音和形狀
你側睡的耳朵還積著沒蒸發
我的指仿模著雨珠墜下
夢裡的魚誤以為餌爭吞錯食
但你和你的夢從未窪留
雨落的聲音靜脆的像金屬滑軌
關了一扇又一扇的窗

五.
在地上腳伸直的長度
離椅腳仍有些距離
仰望著的人體工學
臥躺於地不就一切解決?
精密的數據
贅緻的速寫了以訛畫訛的高貴姿態



2015年1月14日 星期三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伍

ㄧ.
所謂道德的量表
是種一次性的亮面貼紙
適黏於他人身上
撕下後罪留記錄、膠痕
再貼回已身時
早已飄飄欲墜

二.
步行走於踵華之外
路蜒彎於終抵之後
在載浮的餘眨幻視
在閱翻的漏頁錯讀
那個不可及的背影
和我求救乞援的手

三.
灰貓在白貓吃了他的飼料後模仿競食
白貓在灰貓吃了他的飼料後嘶聲威赫
灰貓因為白貓孱軀強食
白貓因為灰貓濁目勉睜
兩隻貓因為彼此都多活了一天

四.
       「我是後藤。」櫻花背景粉紅字體的後藤,西裝筆挺影像投射於後的後藤,畫着愛與和平圖騰而且剪了俐落新髮型的後藤,淋完冰桶挑戰拿起牌子:「我是後藤。」一張張設計精良、字體生動,環境安虞的後藤眾志城城,像安藤出生之海的鯊鰐一隻比排着一隻,深怕己國之眾之志遠弱於狡脫的白兔。而與其諉過白兔的誠冷,還有更多無法指認的面孔,共有幾張呢?八十個神祉嗎?那只是偷懶簡便的統計,比如說有張表情顯露著鷹派的首相早有舉兵之意,也不只這個首相想大舉干戈,但大家總得拼經濟顧著玉帛,好不容易有個擴大需求,用戰場刺激生產的機會,那端的伊斯蘭國之國啊!斬下白兔的首級,吾眾便能理直而神聖的復仇,我們都是神聖的國度,而這是場神聖的交易。明知海水浸不癒白兔的傷口,而淚血滴不止戰殤,我們仍要奮力一戰,我們有八十個以上的面孔,我們不容指認。這回我們是正義的大國主命,誰也不許說出心中欲求的八上比賣。

五.
指經提琴背脊的粗糙
血未成熟就落下
在頻低的澤塘
游成幼蚪
池裡棲覆著高高矮矮寬寬瘦瘦的杯子
蚪游不入杯僅能群偎群繞
望著杯中真空透出的無聲
安份的守著漣漪衛著迷宮
黎明前終於撥了弦
杯中映著遠遠近近播動的指
像雨滴刷
塘又沖聚至下一個月掛的地方

【都市傳奇】裏性

       囚室的門未闔上,徒牆無窗、窄適的房間,一張背靠的木椅,椅背和椅座間的關節纏繞固綑着鐵線,坐於其上,手剝落或片或條的木屑,將這些落枝秧稼入鐵棘中,有秩序、具邏輯,像入土待啟的文字,像繪藏編碼的符騰。指是擇善的蟻,不間歇的執行配務,破流的血感染共榮,覆流沾濁,無論鐵的澤潤或鏽,無論木的稜固或枯,是時間,忠實赤載全或無。

       凝望的視線永遠發訊於門外,觀察是片淺素的花瓣,細長的瓣型,鵝黃紋理顯列的纖維,瓣的尾端聚收的典緻,但目光灼燙,瓣尖炙成焰疤,花中燃綻成花。無中心的花蕊、無基立的花托,倒是花瓣無處是亮雅的花瓣,倘若視線游離了這扇門,發現了另一個牢闕,相同的滯步門外,又殖孵了瓣淺素的花,鵝黃纖維一樣清晰冷冽。原來非瓣而是鰭,可斷尾求存的鰭,當鰭授落門內時,無法抽身的觀點巧述為瓣。

       於是善辯的眾口紛游,誇張但無聲。鏗鏘在鏗鏘前已彼此撞毀,更何況游始終歸沒於流。流動和固穩的矛盾越掙脫越詭趣,無數的口型、無數的唇屍、無數激動配合的肢體、無數搖搖欲墜的直;翻了一頁頁的書、拋出一句句的字、畫了一幅幅的世界、照出一輪輪的臉孔,在龐大的流裡,努力和舞像無聲的洗衣槽,每個演出都在攪動,出現但下秒又埋沒於視線,來不及的呼喊和讚嘆,又淪為靜默。

       靜默在門口積成一面鏡,視線所及只捕獵住視線自己,蟻將囓亡於鐵圈的指慢慢運搬。

2015年1月7日 星期三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肆

一.
       懶散、懦弱如我在這幾年看到自己極限的輪廓,極限和死亡一般早在彼端月升,沒有死角而總有時辰,在無雲的夜晚適切的叮嚀落灑於身。早知避無可避,循著每日相同的途徑回到房間,拉上窗廉,然後將存於房裡的體溫取回。因為知道每日的終點,和失溫的匱口、弱處,開始小心翼翼像個人般,努力讓自己恆定的戶出與門歸,想活下去,帶著分半的體溫共同險存下去。然後為那溫度畫上五官、畫上鰭、畫了鬃、畫了羽、畫獠、畫芽;畫了素僕的棺躺在無鎖的門後,畫了枯橫懸長的莖梗,畫了手足卻不在身上,畫了兩個人循環揀拾彼此重組彼此錯嵌彼此崩離彼此瓦碎,畫了晝與夜。

二.
「請問這裡要怎麼去?」
「就按著指標走就好了。」
「謝謝。」
「可是照著指標去那裡的都沒回來喔?」
「沒關係,我本來就不打算回來。」

三.
那座眾人賴以維生的高塔仍在那裡
這幾年在臨海多架了接聯的長橋
為了送那黒亮黒亮的寶石
用巨大的手臂在浪白浪白的海上捧著它
也許擔心臂鍘何時會落下
飛越的燕鷗變少了
鷗尾的灰羽劃不破年繞高塔的霧幕
每次的穿翔就像投網餵食
沙岸被掘成一長條的齒鏈
一圈圈的灣齦囓綑混泥矯正器
還是咬不住海
灘緣的僧蟹依然吃著土泥
僅管可濾食的越來越少
眾人依然望仰那座塔
僅管塔裡施捨的財富都漸漸薄如土泥
不時聽說有座球塔更大更好
只要相信球塔更大更好
眾人就會有輻閃輻閃的未來

四.
浴室的舊瓷磚的夾垢因為
淋浴的皂水突透浮現
伸腳將其踩入
後方又如烤好的吐司彈出
身上的污濘又怎樣的沖刷不清
磚群便像飢軟的鯨鰓張闔篩吮
後跟是退潮的淺礁
緊連著此污至彼垢

五.
       我只要想到上班的路程如果必需考慮碳足跡的減少,你知道許多螺絲廠皆設於不起眼縣道支線的支線,或是產業道路,什麼替代的大眾的交通工具?你自己問高雄市民自己搭不搭公車?等一班公車需花多少時間?騎腳踏車通勤?那要不要加裝個里程同步APP?我不是在休閒健身啊!加班的達成度和耐久度可能和你們每天的練跑一般啊!我的確豪不考慮的繼續我的多碳生活,是啊越是當個理所當然的廢人,沒有道德的矛盾,階級意識才不會離棄階級出身。尤其看到什麼平面上歌頌著喜愛閱讀的無產就滿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