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異化有其閂閥,已身就為俎界,任何異化的自己無時無刻都在探索邊限,盼冀越過刀口越過俎,哪怕只是取代俎,而敗留的皆為魚肉。」
嘴裏所吞下的鹹水同時淹入眼瞼,頭沒入了海水中,手便本能的掙扎、抓取求救;抓著的衣角吸滿了鹽滷比海水還重還冷,手無力可施便鬆脫拍打,像爭食的錦鯉,抓著了浮過的海草,抓著了混擾的沙濘、抓著了群沫,抓著了瞬閃即滅的光,直至抓著了另一隻手。不顧折斷浮木般的抓咬、蛇纏上手臂,臂上似乎有著和我一樣的傷疤,我的手斷了嗎?還是死前的幻像?開始了思緒便迎來了冷靜,手上抓的不是手臂而是頭髮,半身已立於海上,衣角吸滿了鹽滷,轉暗的暮靄比還還冷。被我壓入海中的人剛想取我性命吧?我也不用念惜他的呼吸吧?
晝日盤了一夜烏髮於二樓,撥梳烏髪的錯躺成梯階,步伐踏於其上不知是攀升或崩落,指不斷經過髪間,時間於腳底流逝不停,而不知停損是不是就是種靜止?回頭望向應已遠去的蜃景仍在腳邊的窪裡,指梯勾著髪落錨於窪中,髪不再生,指不再轉,髪巢中間端擺了雙我的黑鞋,細看才知長路有了終點。而雙赤腳走近了鞋,拍了拍鞋身,腳套了套鞋,稍做提踏,便轉身奔逃而去。是誰竊走了我的終途?為何他邁步的樣子如此像我?當我闊步追上,夜又降臨,髪自池中折映而至,指也隨即梳至,時間仍然不饒人,我與黑鞋間的髮流有了交集後遠遠駛去。
走過的巷皆熄了燈,窗都吞了光。僅剩一盞路燈於前方閃爍,未及判斷是指引或警示,已趨步停在明滅的蓮蓬下,配合著電流的頻率,燈暗時嘗試點燃指夾的柴火,火苗成了第三種不對拍的節奏,直到柴火和律的在暗中鳴亮。頂上的蓮蓬凋零,無適的張望四周,瞥見了另處的菸蒂炬燬於地上,那裡的燈亮隨即亮了,抽完菸的人也跟著離開。走向嶄新的明處,剛的陌生人抽著我所習慣的菸,頂上的燈又開始彈奏,新的一根火柴擦過了柴盒,還未及察聞硝味,頂上的燈陷入了靜止,來處又抽著熟悉的菸草,光明落在回頭的肩線上。我不假思索的往回走去,燈來來回回的明滅,像失準擺盪的秤桿,我持續點著柴火,他似乎也有抽不完的菸。
「刀口追著俎,門追著旋轉,穿越推擠了停留,我始終未見我。」
廢棄的家俱是群失海的島,擱置在大樓底下的出入口,島沒了海,時間是她的流,跟著時浮隨著流逝。島群羅列意外有序,人在遺棄這件事上仍躲不了運算的宰制,眾人的眼神隨處搭起舞台,常是住得邋遢,丟得漂亮。島群的尾是張皮革沙發,皮革如樹表,斑駁剝落,有個人背著我蜷縮在這島上,穿著多日前我換洗的衣服,髮黏覆著皮革碎片,島仿佛是個胚胎,屈體是胎網捕獲的食物,空氣聞起是消化的味道而非孕育,我坐下等著他轉身。ㄧ片皮革漂到了腳邊,他仍未轉身,我面著他側蜷著躺下,而我身後越來越多人臥倒,我們越靠越密,成了隻隻伸進黑裡的指,入口外的街燈忽明忽暗,如從眼前駛過的車列縫隙窺探軌的另一岸,潮水漸漸漲歸,淹過了黑鞋,鞋比髮的黑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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