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6日 星期六

【都市傳奇】夾縫

       自冷凍櫃取出重奶油的餅乾麵團,包覆其外的保鮮膠膜凍的屍脆,膜上布滿霧白的霜結,撕除時粘黏掙扎的褪響,實在提醒了這層膜表的存在,邊界和牆令人安心,尤其觸碰的著又能輕易毀棄,重覆利用的殼護,一再披褪的鱗羽,一次次的新生和滅亡,一回回的反芻和演譯,誰在意覆裹了什麼?或覆裹的過程隱埋了多少紋理、夾縫?
       比如看似綿整的麵團,仍是佈滿揉壓的紋突、起伏,指尖滑經粉白的山稜,將其按入毀沒,地理的創滅於瞬間,但你不是造物的神,也不是捐軀的宇宙人盤古,只有指紋變成淺澗,過重的施力成為溝豁,然後祈降的薄膜棲歇於上,霜晶便由谷底結起,晶囚拉救晶囚只為觸碰低靄的膜頂,跨不過霧凝的囹圍,安靜龐縝的群困夾隙,仿擬無聲的真空,無人會看見地縛的執念,晶透的複眼凛誠映著一個一個我們。

       而溫柔的典獄長是不會施捨多餘的同情給面憎相仿的牢囚們。

       有忽略才有夾縫,有夾縫才有生命。夾縫不是歧路,而是死巷,不是世界的出口,而是是世界的反面,是世界本身的遺忘。朱鸝刁銜的黍麥落播在溪旁的岩縫中,斷尾求活的螈苟食了天雨的福澤,但掉落的實非麥黍,螈成了栽開了朵幽紅的朱槿,朱槿掙扎急欲的授粉,塵死在你的瞼邊睫上,而你瞳裡的墨廉從不曾照進縫裡的燐光。
       最美的歧路的終點會是一面坍駁的牆瓦,些許模糊舊毀的足跡,長出的菅芒比人高得多,無法得知來過的人們又去了哪裡,試著沿著原路回溯,便踏入了更多的歧途,然後忘了那個夾縫,那面牆。

2014年11月20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參

一.
那個廟埕擱真正熱鬧
拜拜欸豬仔跳離桌面來扮仙
請神的大轎從村頭繞到村尾
炮啊聲自巷仔內碰至巷仔外
領路的陣頭是帶氣魄
相隨的鼓吹是蓋秋屌
大家相揪歡喜迎王爺公
不管畜牲仔大人阿嬤擱阿公
款盛操
福全包
啊聽說今年的爐主馬蓋精彩
是伊個通村嚨稱讚
姓李伊厝那個打拼考第一名的狀元子
人好又做勤靠
阮村全年保證過尬穩達達
熱鬧是大聲比過大聲
劉仔伊媳婦是哭不知影
伊幫王啊舍收田租收十幾冬
王啊舍將田賣給吳啊舍
講好袂順便呼伊過吃吳家的頭路
兩冬過去擱低厝內吃自己
大家忙營做鬧熱
謀郎甩洨伊的工苦
說不知聲的也不只劉仔伊家
只是悲楚外沈重
心酸外歹落喉
全村每冬猶原辦袂完熱鬧
王爺每冬嚨來每冬嚨沒留落來

二.
去不了海
但掉了一床的沙灘
我醒來
你還睡著
確認一夜彼此仍沒逃走
幫你開好了窗
你的貓毛是月的眼睫
軟軟落在我的膝上

三.
心眼死壞如我
時常詛咒你期盼崩臨的悲劇
因故延期或休演
無法如願的赴死
才是悲劇中的悲劇

四.
我說你啊何苦提了一顆真心沿街叫賣
血滴成足跡
「看得見就是真心嗎?」
「你看剝空的豆莢又結了顆一模一樣的真心。」

五.
杯中的你啊
怎麼都長不大呢
我把杯口塗成靛青色
你就會看見天空吧
貓抓不到游泳的你
永遠在杯底數著刮著壁
開片裂啊裂啊
然後一口ㄧ口把你喝乾

2014年11月10日 星期一

【都市傳奇】人傷互動

       傷口結痂後,疤緊扣著擔心和遮掩,仿佛未曾流過血、冒過膿,表情不只長在臉上,復膚需要張替代的面具、嶄新的身份。那些傷害的肇由和鋒刃、傷發時的疼,是不能開竅的混沌,是埋入爛肉的彘,可以清楚描述傷害本身的錯枝全然剃裁殆盡,無法言說的才存在,不能碰觸的便真實。

       「說到底,將獸的五腑分開供奉起來,並期待他從彼岸的淨土帶回更多毀滅。」

       如果將傷害抽絲剝繭,像具待剖的屍體,在圓形的劇場展示,盜墓的土已被撥落,觀者將眼睛捧於掌中,耗盡所有的視覺,不需動刀的講者用權力催眠解說,所有目光緊能接受劇場中心的投射,好奇心是巨大的黑箱,傷口開始分東離西,以為分割出來的部分再度加總就是全貌、就是真理。傷口有了肌理、有了器官、有了詮釋、有了零件,注視和觀察在圈圍的階梯上輸入指令,無論鄉愿的誤解或扭曲的重組,傷口將招魂般的復生和給予輸出。傷口是模組的介面,我們在膿水的邊岸求生求死。

       「厭煩是一種優越。」

        所以傷害本身不再神秘,有了我們投射的表情,裝上了義肢,是俗豔仿生的傀儡,或拼裝的危車,不可觸碰的優越被鄙莽的具現然後重組、操控。即使最終被所操所耽之物\介面反向控制,成了拜物;《Crash》其中一幕James駕著龐冗的林肯車駛入自動洗車的洞幕,晶白的肥皂泡沫和流洗的水柱在車窗外交混曖昧,而Catherine和Vaughn在後座纏綿交媾,Catherine後來在床上展示出一寸一寸瘀傷的肌膚,而James一臉漠然。戲裡的人物不斷藉由車禍、互撞來尋求滿足、刺激,每人身上都帶著缺口,唯有鑲附在車殼的撞磨和引擎的呻吼上,才得以執行欲望的追求,而慾望並非源於避免傷害,而是尋求更多的傷,擁有更多的缺口,便可以和車體做更完美的栓合,成為車本身,成為慾望本身,成為布滿Catherine膚面的傷害本身。

       「下一次就可以了.......。」

       輸入給予傷口的指令是製造更多的傷口時,介面獲得養份便更新、擴大,而成為傷害本身便不再懼怕受傷。
       

2014年10月21日 星期二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貳

ㄧ.
老詩人從屋裡走向沙灘的眾人
眾人奏著歌
魂牽的妻子走向詩人裙擺舞著
詩人在遠方就伸出手想抓牢即景
卻一時腦溢血失足頭觸長長的木棧道嗚呼
長鏡頭只剩掙扎的手
「幻滅會持續多久?」
「比永遠多一天。」

二.
你隔著窗看著我
我透過窗看著你
窗的中間有路有腳印
但我們永遠不曾踏上去
你鑲著窗離開
我慢慢咀食窗櫺和玻璃

三.
       豬在公園裡被圈養好好的,被買來血統純正的狗遛著;享受這稀少施捨短租的芬多精;穿著材質良好的排汗衫,緊貼安心的跑褲,科技結晶的步鞋,強壯吧蹄膀!強壯吧豬!一圈一圈的跑吧!煩惱一個一個忘吧!不管別人的薪餉有多低,這些笨豬怎麼不來使用免費的公園,我們都在運動強身了,怎麼還在十字路口騎著機車剛下班,噴著污油的臭豬!殊不知蓋個公園養你們這些豬就服服貼貼確幸萬千,為賣而買的公園,讓豬們關回冷氣房裡打著領帶幹活,豬連生活的價值都被設定好,剩滴一地的油水給飼主。公園一個一個的蓋,不管拆掉多少別人的房子,反正原地就會重建更大更新的美廈,然後臨近一個一個新蓋的公園!豬啊豬!改天拆了你家你睡公園,還被噴水被嫌髒。

四.
擅自到另一個宇宙打聽你的消息
而那邊的星星總是飢餓的獵捕彼此
天空像是大小菌落散佈的黑洋菜
很多微弱的亮點逃亡一生無數的併食
我是來找尋你?
或加入竄逐
而回去的入口早已關閉

五.
雲朵像細胞異常增生降下
你搭著龍捲風從中殺出一條血路聖臨
我是可有可無的闌尾
代謝的恩澤略過我
吞噬的混沌略過我

2014年10月2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壹

ㄧ.
瓢挖了你一杓肉之後
血和組織胺並未如期回填
傷口晾在窗蔭邊
口渴的等著雨滴逃出胃垂的雲層
一個下午招來了許多禿鷹
鯊魚
鬣狗
和囤糧的火蟻
於是傷口沾拌了自備的痂膿美醬
在晚餐時間將誘捕的野味朵頤入腹

二.
憤怒的形狀
在傘啟開時灼烈綻燃
闔收後的霧和雨
濕不過奔竄的腳步聲
而淚早在子彈發摧前已然死乾

三.
我們都隨身攜帶一套保全系統
警示他人越矩
規訓他人的謬錯
恥辨他人的悖德
你是糾察
你是使者
你帶著使命
你維護真理
系統設計先進優異
配載無透光無死角眼罩
和隔音強抗噪耳罩
和高倍率高音質高傳真麥克風
文明的進步就展現於
過濾所有冗餘繁瑣的資訊
然後逞己所欲言
立已所規矩
我們都握有新一代的獨裁自走炮
今晚上街要用警棍打誰?
而蛇籠拒馬雙指點按兩下就可將你困住
發射發射債臺高築的通訊協定
在法西斯的高顯寬螢幕

四.
夜是降格
是走音
沒有聖靈的暗訪
沒有鬼魂的託附
夢囈是鄙諧的戲語
所有的夜書都是宵夜黏掛嘴角的羊肉碎

五.
      產業道路的工廠幾皆敞亮未眠,在白織病弱的路燈渲照下,像夜晚呼吸的多肉植物。廠旁休息、偷班的夜工身上也長著刺,刺較接近碎或渣,透著金屬的油光:「幹嘿呂明賜啥米亞洲巨炮?啊我母丟鴨母寮陽岱剛!啊是講後推炮我是貧懶,推車床我每天馬哩推!嘿啥米調度......,等伊七十歲拉影片放後伊搭底看,啊伊沒斷腦筋挫起來等才怪!」丢了菸蒂也沒完全熄滅,菸味像咬附於身的鬼針草,取樣又播放夜工的拉豬屎,細細碎碎的發聲燃噬,終於接到十九甲,身上的星火怎麼拍都拍不掉,挖哩幹什麼燃燒的綠樹?新舊皮表交長過久時,是種慢性的凌遲。

2014年9月2日 星期二

【都市傳奇】誠實

       九月的柿秋,我們蛀蟄進熟溺悶黏的軟肉裡,節氣不再忠誠,涼風未至,熟爛的紅柿成了不合時宜的揠甜,而墜爬澄澈的汗珠是否就透映出真實?
       那些下埋的種因孵華成飄浮的卵,聚累於頂上,相互置壓的龜裂,是錯疊的巢枝,低聲的碎語隨著卵白張垂於空,碎語推翻了碎語,碎語打斷了碎語,碎語吞咽了碎語,卵白更加的濁綢,像一襲半透腥臊的簾,像條匯流翻轉的河,雜聲浮游滋長其中,但從不談及匿穴殼中的卵黃,我們行走於地,隻隻的唇舌努力張闔,卻盡是無語。
       我們用啞然彼此交談,用句白彼此撫慰。我們都在追尋、育培改良那顆誠摯發聲的果實,然後無視靜默長出色彩繽紛,有的盤起長髮,緩雅的軀結成果,有的以指為足,趨噬那軀果為蟲。精誠所至,萬般為實。

2014年8月27日 星期三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壹

ㄧ.
將你斜片後
是層隔的櫃莢
是棧疊的田梯
是潮浪捲襲去回下的沙紋
油花映透的比蓇架還白
無法展翅的羽毛納藏填充於格於屜
雜竄的羽末在燃燒
止不住火便妄想將羽柄秧插的埂肉挖除
但割得了肉實剔不盡因果

二.
      老家二樓廁所的水管也漏水了,舊蝕的瓷磚和外露的陳年石灰,浸泡出淺淺的茶灘,大概不是什麼好喝的潽爾茶飄著腐潮的土味櫥櫃味。你將吸飽地水、濕重的抹布遞給我擰乾,老人斑安靜咀嚼你上下遞送的皺紋,白色日光燈管透過黃老的塑膠燈罩也無力冷眼一切,只需曖昧的照著就好。「不要擔心,我會幫你擦掉無法全嚥而從嘴角流出的溫湯,你錯喊人名的親友都會有新的名字,推你去已經走過幾十年的巷里,看你出生就經歷的風景。如果你覺得床頭的計數機器頻率過吵,我會親手關掉,還你好眠。」和你散步時所帶的開水總被夕照溫的太熱,髒水從指縫擰榨流出又格外冰涼。

三.
獸在喊出他的名字後
化為人形
在知道你的名字後
你用人的方式吃掉他
化為獸

四.
鱗磚排櫛列成牆
鰓留了啟闔的窗
足不出戶的木偶
仍帶著他的愧疚
同居別人的傷心
在錦鯉池底供餵食觀賞

五.
城市裡看不見的管線爆炸之後
你對所有的取代歇斯底里
家園被破瓦取代
行走的道路被溝渠取代
人的體溫被死冷取代
該負責的人讓責輕的人取代
那些從未認真指認的臉孔
此後更將模糊
更加小心翼翼用麻痹取代痛苦
用新的洗腦取代舊的規化
用新的城市取代舊的城市
人可取代
城市可取代
只有那個階級無可替代
你質疑所有的架空
你攻擊所有的頂充
最後你便被病者的身份替代



2014年7月23日 星期三

【都市傳奇】魔神仔

       人生總有些片段、歷程在無憶的幽微處被置換或添加,比如幼時發燒、夜熱,獨自扶育你的母親趁你熟睡時,託付親朋、友鄰暫時將你照顧,利用你酣眠、不再藉己病任為吵鬧的空檔,為你煮粥、出門張羅你病時所需的補給。
       你在熱躁翻醒之間,不知抱你、安撫你的那雙手溫度不同、粗緻有別,不記得受托的魔神仔於你耳邊低語、呢喃什麼?是否無意間緊箍了環抱的力度?或失手將雙掌掐扣於你的頸上。抱怨生活的不順遂,排解對坑疤的怨懟,不著痛癢的詛咒,含糊默譴的懦弱;或單單無義的凝視、羨慕。你的病夜被支離的夾垢架空,魔神仔不傷人、不至死,在你無助臥病時也拿自己的軟弱與你分享,這世界的迫熱逼寒不比你身上發炎抵抗來的輕,你並未被綁架至異空間,世界本充佈著歧異和皺曲。你被落殖了不知會否孵化的卵,播埋了不知會否芽茁的籽,你本當有牙有爪,因為你早見過了獸,你理應有羽有喙,因為你早已飛瞰過紛歧。
       而長父長母無時提警幼時的你,關於黃昏的魔神仔的拐騙,和夜出的危險。
       但日晝忙於勞事討掙,月夜困在瑣務日常的父母,把身體付飼給資本的窮奇,把信仰交給各路神祈,仿佛被魔神仔綁走一生的父母,用黃昏的曖昧和夜的暗險嚇規自己的兒女,保護他們過平凡安穩的日子,健康順利的長大,久候門外的資本魔神仔早已垂涎你熟美訓練良好的體態。別羨慕那些自由、叛離或攀昇的少數,乖乖在家等著,到時魔神仔便會來接你,順從不但是種志願,更是種宿命、歸途。父母們卻忘了,魔神仔不只一種樣貌,在各種空檔、夾縫,將你交抱他人懷中時,魔神仔最喜幻化村婦的那張臉、山老的那雙手,怎麼追都追不著野童的腳,或是昏蘊中的幾句語喃。
       這年代不就有種魔神仔,讓人足不出房、目不轉睛,萬頸皆埋,而魔鬼仔那的風景萬千,只需一指一鍵,又幾個人能接受那樣的門,門後的世界,更何住在裡面的魔神仔。我們總在恐懼的牆裡活的穩適,拖行反動的躊躇,誤為踏實。
      

2014年7月15日 星期二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肆拾

ㄧ.
熊熊一罐啤酒止不停嘴乾
糖冰的尺蠖草蚜鑽過嘴鬚
爬過胸坎黏徙過膝滴落土腳
喝完這杯就通來返工
做一個甘願勤靠的人
好腳好手全賣乎你
存下的嚨交乎天
我的汗我的工勞我的早和瞑是尚好的牲禮
保我平安
保我返厝
保我賺著錢
保我好吃穿
保我好睏眠
希望頭仔把我有的都買返回去
希望天啊把我好的都留給子兒
身軀的酒蛾揮飛
夾着菸味是我無多的自由快活
機骸的聲音又擱響起

二.
垂直豎立的舞台
盤吸於上的鋼琴
和不知名樂器
長短的肌腱和聲帶
樂手由上而下不斷落下
不斷穿透樂器
掉了一地熟爛的墜音
用力咬了蘋果
牙齦出了血
鋼琴龐蓋自己癟慢用着四隻細腳離開
還找不到舒服的角度側頭

三.
你說你準備/已經離開
可是留下的位置仍空在那
後來坐上的人都日夜祈禱
你的降靈和附身

四.
蛤蜊以為閉上殼就可成為堅硬的果核
涵養珍珠
吐芽成樹
而關瑟禁食久日後
就只是顆魚蝦避食的臭蛤仔

五.
精緻的食物
服務精緻的味蕾
精緻的人
坐於精緻的餐桌
彼此隔著精緻的距離
談論精緻的話題
付完精緻的帳單
又是個精緻的數字
繼續消費打造精緻相仿的夢
可是果皮明明是澀的
糠明明是粗的
芹菜梗滿束纖維
而人生和性格盡是瘡孔坑疤
精緻對齊精緻
無格式的繆誤無封面封底的差別收納取閱便易
粗糙散頁分佈
借我你的那份好嗎拜託拜託


2014年6月19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玖

ㄧ.
島民信仰庇航佑漁的海上神祇
並未等待親人的歸來風化為石
有些親人不再返航
於是島民定期沈送純潔的靈魂相伴
換取更多親人安全回港
眾人的心中澱塑的石像越來越多
每張年輕的容顏帶著微笑犧牲沒有怨言

二.
天花板的洞
什麼在裡頭流擾
你的手指至終未見滴下
黑是蛭套的戒圍
我的穿望是勤訓勞肅的繭

三.
人是蕉
髮是蒂
我們戰戰競競的青列稚排
直至彼此黑爛
仍不敢發聲
仍不願指認
一個看著一個攆去摘離
一口接著一口咀嚼糜泥

四.
色和彩交疊的錯域
先砌累的是白輕的雪
所有的加諸詮釋未及融現時
腳印污潛成對對浮游的耳
濾納對炫斕幻想的多餘養分
噪生雜棲尖銳穿刺的珊瑚

五.
分配的問題常常在於
給了長冗的日照
卻不給棚和休息
給了無歇的雨
卻不給傘和熱茶
給了微窄的屋
卻不給牆和夜留的燈
給了相陪的伴
卻不給熱擁和僅限一位
給了卑存的話語
卻不給字和敞言
給了辛掙的苦食
卻不給飽和總多一張的口
給了求生的魚
卻不給鰓和蔽體的鱗
給了泡壟的夢想
卻不給鎚和敲碎售覽的窗櫥
而予者皆為貪婪
受者卻盡甘知足喜樂

2014年6月12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捌

一.
髮落捲於觸碰螢幕上
頭皮屑漸漸覆染蠟蜷的鬃屍
指尖過路無視曝寒
背景的圖片仍下著去年的雪
焦慮的波型顯畫於指紋相互踏爭踐鬥
而科技始終來自於逃避

二.
物種的終結帶來無比的希望
去你的鏈形生態
我在星雲的舞池裡
搖頭晃享你們低等參賽者的互殘定律節奏

三.
高速列車鳴笛警示
瘸朽的老狗困步軌間不及閃避
眾人的冷漠
和提早失眠
隨著加速絞離的的血肉
一一啟動油門四竄而去
大家經後照鏡望窺彼此
絕口不提那恐懼而抗拒其至的夢

四.
細線綿穿孔穴的兩端
不對等的量秤
不相稱的猜忌
在囹愁的視圄內毛細氈逼

五.
台一線的夜緣浮著三輪月娘
朋友你仍在機房等待最遠那輪落下
返家的時間淹過水泥廠外的沙石路
沿著牆和軌序長的路燈是長青的水生植物
何時你才會航離廠澤
沾附白燈的孢子
今晚我又一個人吃羊肉飯
和雜仔湯甜甜的豆瓣醬
台啤只能開一罐
濃霧和沼氣爬過抽風的藕篷蘊出廚房
朋友啊你說的美麗的寶島
為何是等無人的暗暝
港都干有那麼多魔神仔
穿戴油亮的螺絲仔
佇著被挖去的海岸邊
朋友啊無通隨他去
擱有一個換帖在羊肉攤等待你





2014年5月27日 星期二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柒

ㄧ.
嫁接一幢玻璃的燭屋
在視監的恆控責愛下燃舞
今日的蠟肢揪扯交纏昨日的燭燼
真空滅蓋過泅溺的折射
最後的餘光躲不進瞳底的深處就熄眠
臉穿過鏡子是扭曲凝困的漠紋

二.
一輩子逃離故村的人們
總是惦記那鄉里的產業道路
沿途曝屍輾斃的田鼠
下一個機會要好好把握
下一個路口要加速通過

三.
勞心勞體後手心進化的繭
是兩棲的蹼
在碰觸膚表擁抱緊握時
增添卑微的磨擦力
利於有光有溫度的奢存中乾燥換氣片刻
即使屢遭污名嫌棄

四.
人們畏懼嫌惡著流浪的狗
因為牠們的癩痢
牠們的氣味
牠們的獠牙
人們簇擁景仰著留駐的警察
因為他們的制服
他們的警徽
他們的槍
野狗避獵閃捕求生求存求溫飽
如果可以,
只用鼻找食只用爪奔跑用毛禦寒用唾涎濡身
不用張牙威赫攻擊
警察申張公權打人抬人護秩序
理所當然,
盾可用拒馬可用瓦斯可用警棍可用水柱可用
啊都還沒掏出就地制裁的槍
依照本能用牙的狗
命運總是獵捕專線到府服務人道安樂死
佯從法律行事的警察
待遇卻是噓寒問暖塞錢護短警察辛苦了
然後,
野狗一隻隻少了連走失兩天就被撲殺
警察一隊隊加派捷運上安全送你回家
再將你從安全的家裡強拖出門
所以,
你打了急需救照的野狗
警察便打原需保護的你

五.
門縫在暗裡夢囈了光
該打開嗎
如果門後有雨
便能奔跑躲蔽

2014年5月15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陸

ㄧ.
       多久沒同你一起騎自行車,更詳實的描述是這十幾年來我們曾幾這般互動,常想像你房間的衣櫥裡除了因發福老態閒置的舊衣、一年用不到幾次的舊被子、被沒收的情色漫畫、滿是樟腦驅蟲和陳箱的霉悶味,還有一個你/我所喜愛充滿希望的兒子穴藏那件最厚的大衣後頭。但你仍將較新較好的車子留予我,調整好椅墊高度,隨著你的路線騎去。國中留校時最常外叫的便當店仍營業著,二表姊的雜貨店還是聚著一群酒客和鄰里親戚,東安宮前的廟埕一樣的寬敞,想起誰貶抑臺灣缺乏的廣場文化,他們大概沒參與過廟前大大小小的婚喪喜慶外包,其中發生的矯情、戲劇、低俗、真摯,狂喜狂悲,群歡群泣,眾聲喧嘩。雨後廟旁的產業道路整途涼爽,農地沒變過少,但休耕的土地一塊接著一塊,始終認為稻穗和民粹一般重要,最被低估浪費的食糧,卻最飽腹實在。倒是騎經的摩托車變多,你說這附近增建了許多工廠,適逢下班時段所以行車也多,你問我認不認得這些田野,然後一路和田陌的老者熟稔招呼;你說菠蘿蜜都結這麼多果了,特別提醒我陣雨過後大、小崗山總是塵洗般清晰坐落於阡野的盡頭;從這座雞舍到哪間飼料廠都是我哪個同學的祖業,他們家配合政策正在蓋新的電宰廠,禽類的氣味混著飼料的雜穀味和泥土糞味讓我留下膨鬆的記憶,所以每每人們提起天使或禮讚祂的翅膀時,內心的賽彌亞總灑在大型飼料槽的漏椎底端。我調了重齒好緩慢輕鬆的跟在你有點費力的踩踏後頭,從不覺得是回來陪伴你什麼,我只是軟弱的提早適應和你道別,就像從未學會好好跟你說上一句話般的,對於黃昏和死去,僅能注意配速的尾隨你的背影,儘管五月的雨季使人濕煩黏鬱。

二.
人們在城巷郭弄間吃起了自身的軀體
像末日的電影和災疫般
但世紀永遠不會終結
末世恆常鄰比著末世
預言早已揭露病源
「反正生來註定予他人吃掉,
不如自體鮮嚐自體節能減碳。」

三.
靜慎的腳步吐著蛛絲
在乏人使用的夜晚
獵捕裸體剝離的角質枯落的陰毛
渴狠飲水的喉嚥聲
咽探的小蛇正費力吞食虛腫夢肥的象

四.
台十七的日頭照舊任君塗抹
黏貼合身的海風也隨你穿脫
敬業的肉粽角啊仍曬杵在那個海岸
穿著灰挺的制服
抱歉我對你說不出辛苦安慰
你說你們是沿濱的保姆
卻踐踩著潮礁
掏空堆棄著沙灘
理所當然的粉碎恆撲的浪身
或製造渦流拖抬無辜的人們
夾藏不能道的髒污釣桿和烤肉架
肉粽角啊
不能怪我總是百般幹訐百般暴力
台十七的𨑨迌仔
海邊的夕陽是我們最後的浪漫
你們每次出動這麼一大群擋住視野很強勢很礙眼

五.
抽離是即拆組合的展出潢示
安心坐入沙發冷看他人時
也一覽無遺的供人觀賞選評
比心比價


2014年4月20日 星期日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伍

ㄧ.
菸灰缸仍舉在手上前臂的肌理強壯亙古
不同膚色的新娘乞抱男人髮絲釉染一條赤彩鮮流而下
孩子窺躲於柱後在光影交錯處只露出一隻眼睛
男孩精實的身體卻帶著女孩的纖細魂裡和神態
是一幅天使的聖啟圖畫
天使孤獨走著
兩旁街民總是帶著恐懼背視著光抗拒恩澤
沒有頭沒膝的背膀墊底蹲扛的脛踝落單猙獰的表情
死命加時托拱那些重累聳立的大柱
就算彼此只剩殘骸混散的部位肉塊
建築的奇蹟文明的遺產不滅的沈海珊瑚
海妖鎮日自在的歌唱
男人卻只敢掩人耳目摸黑尋覓歡吟
於是傳說用來審判以為的聲靡
享受蠱惑的男人卑私的加長誤傳的蔓延
兵者重裝鎧甲操著盾牌躍上拒馬
在城市的每個廣場巷角展示監望
塗滿青藍色的勝利
豎立緬懷的權力
馬蹄俘踏著必敗的戰囚
盡頭是抬頭不及的穹頂是雕飾華嚴的殿堂
想盡名目課收徵繳
參觀正殿三百
壁畫博物館三百
登高瞭望四百
應公共利益奪取私人住所無價
我們趕上遲來的文藝復興年代
普世啟蒙普天同慶

二.
剝削是隔夜的餐盒
每天超時疲累回家
只會打開冰箱一再微波
永遠沒吃完就睡著
保鮮冰存後認命出門

三.
「妳這妓女」
「你這靠妓女活的男人」
「妳妓女沒男人活不成」
「就算剩下女人我還是可以當妓女」

四.
公園翠青嫩幼的草皮
樹下開滿白花黃蕊的雛菊
春天又來了
拎著剛開的啤酒一朵朵踩扁

五.
耳朵是初春擬態剝落的樹皮
詆毀的謗言
喪氣的降語
在蝸骨處冬死
熟墜的骨燼是枯蛹
成對的耳翼是一再求全的羽隕

2014年4月1日 星期二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肆

一.
站於臺上的呼喊燃爍眨閃成眼
水柱擊衝的背顫拱成鼻
抱縮於地的蜷體成為口口乾抿的唇
群擋群圍群抗群奔群擁群淚是被拉扯的亂髮
一扇關閉的門不透光的箱靜音只有表情的談話和魔術
褶起一朵朵無聰的耳
眼淚灼出血
鼻寒涼出血
唇忍咬出血
蓬髮飄染滿街的血
耳道攔堵欺瞞流過的血
我們的肉體流血
愛我們的人心裡淌血
這張容顏七孔流血

二.
又是收成的季節
經過低俯穗掛的稻脊
割下豐飽成熟的器官和纏附油脂的信仰
回家打開信箱收到法院的判決
「採收過程不慎遭播種感染需褫奪公權」
就地伏法躺下成為肉畝

三.
焦慮鋪了一路柏油
心安駛於阻滯上方
瀝青敬業在底盤下保持微笑乾裂
擁塞的短徑只有迴圈沒有出口
今日繞了一輪回堵明日

四.
批著風衣躲站街角
衣裡藏著銳刃
緩慢魚肉自己
路經的母親護拉孩子:
「乖乖不要靠近壞人會有危險喔。」
求援的聲音流入鑿出擴散的傷裂
「孩子啊你看過基歇爾的極陸嗎?
創造和美好皆匯埋在暗底和真空中。」

五.
世界融壞的時候
你的左臉滴醒我的右肩
然後我隨著你瓦毀成崩落的部份
並祈禱能親口涎化我的所戀所愛

2014年3月11日 星期二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參

一.
於雨垂的簷下望賞前方的柱櫺燃燒
水火從未不容難分彼此界線
水助燃著火,火加傾了水
冷觀視野燬滅腐塌隨又冉茂對流
背後的世界仍基穩根固
只是有些傷心

二.
舌舔過趾列成的軌
通往羞恥的駁車
總是班次眾繁
總是人滿為患

三.
嘿我學豬叫
因為你像豬
我才不是豬
「我懂我懂,
反正說著人話的都不是人。」

四.
拾荒者在城市裡尋寶
世界還是很公平的
失去或不曾擁有那麼多之後
於霉靡的桶裡挖獲幾只瓶子
再將自己的碎繭
沿街宿還給城市

五.
油瓊脂玉膩解成酮華充擴潢修廚者的肺樓心房
多數的穴房承租給恆工的蟻群
幫運永餘的冗勞回來囤積
漆料四季結於人造的枝末
舔加和美味是每戶綠巧的盆栽
實果的汁液赤滿不了牆
新吐的嫩葉沒有肉便有鮮
即食才有愛
複製才得共享祝福
定溫的鋁箔包存空調
惟有工雜的巢殿無法取代
惟有繁務的巨牢無法打破
蟻頭的眼監燒著每扇爐口
鍋壁總有新的歪傾
只能不斷移動和移動
珍膳需鮮宰的蟻軀良時一到你便裹落鍋裡
「瞧多生猛的鮮躍!」
然後下一隻蟻補上你不是蟻是廚
滿房的熱氣不斷膨脹膨脹
滿天都飄滿徹夜的響亮和各型的房












2014年3月5日 星期三

烏托邦

城市的環狀鐵路帶給人們許多便利,更嚴謹的説法應是網狀交通系統,但只有一條條一列列交織的網絡,同一只永編無盡的圍巾,毛球被吞食用殆的孔懼如針於背,惟以簡單的環狀、完美的圓形加以串聯,予以邊界,網才得以為網,在一切皆可虛擬的今日,環狀的串聯本身也緊拉起了一堵安全的牆。

「烏托邦人所居處的島嶼中間最寬的部分有兩百哩,愈向兩端愈見狹窄,形成一個圓周約五百哩的圓形,全島外貌仿若一彎新月。新月的兩個犄角大約相距十一哩,海水由此傾流而進,漫開形成一座海灣。」

城市的時間也被放射的擴張網下了記載,環牆上周而復始的移動韻律,前進和重蹈的總和才是直線心安的史觀,因為可及、可預測,我們才可曖昧的征服時間、全觀歷史,城市的空間不僅在軌環的兩側飽合、滲透,時間也被環鍊緊緊圈牢,無所逃遁。城市獨佔自己的天體和運行,超蛻成烏托之地,但登上烏有之島豈能恆祥居此?我的烏托不在島陸上,在月缺的海灣的船上,看著那美好的島,在船上永佔那美好的島。我常搭著環狀鐵路,來到環月的海灣,品嚐這美好。
城市的灣開於環線的東南大站,每天花三十分鐘的車程,出站後哪我也沒多去,就在橋軌下呆坐一整天。看著行人忙步進出烏有之城,這區的人種複雜,各式各樣的語言在空氣中擴散,人們大聲的交談,攤販大聲的喊賣,每日都是特價的末日,快把救贖裝進塑袋裡廉美、快速的帶走,終於車流、喇叭的回音如浪襲來,淹謐所有的紛擾,車流潮退後,一切雜語、生機繼續於灣裡漫延。煙味、酒味、尿騷味、狗騷味、誰買了加了咖哩蕃茄醬的香腸,還有永遠發酸的生菜,提神飲料覆黏於地時你無法分辨它和尿溺哪個氨薰嗆鼻,當然許久未曾洗整的自己,在私處蓬垢棲蛹的癢騷之蠅,氈採了腐嗅的花粉遍地隨機播種、棄養。

「那是一個沒有任何行業的國家。那裡不識文字,不曉算術,不存官吏,不設官職,不使奴僕,不分窮富,不訂企約,不繼遺產,不分財務,不事勞作而享清閒,不論親疏而只尊重眾人,不見金屬也不用酒麥。謊言、背叛、掩飾、嫉妒、中傷、原諒等等的字,一概聞所未聞。」

我的肉軀頽踞著牆礁,望著街上人來人去,無論講著多有邏輯的陰陽語法,無論剛離開誰的溫度,無論血液裡帶原多少醇蟲,無論他恣棄大把的揮霍,而你只能死命撿拾回收,無論香水在這灣裡分辨不出奢廉,無論幼兒的奔鬧你感到不耐或童真美好。我的舟土上,沒有表情、沒有目,沒有聲響、沒有耳,沒有話語、沒有口,沒有嗅息、沒有鼻;沒有提著大包小包生活雜物的手,沒有緊握相戀的手,沒有提著公事袋、文件夾、各式工具箱的手,沒有拿著藷條的手,沒有夾燃著煙的手,沒有抱著聖母像的手,也沒有拖著內臟、器官,提著頭的手。僅有一雙雙路經的腳,或快或慢,或走或停,是人非人,為獸非獸,有形無形,赤足華履,似魂非魂。
站在轉角販售麻草的黑人,他的腳是緩慢深紮的根。他看似不動的梗駐於那, 輕鬆的問候、簡單的詢價,他有良好的商譽,大家都是他的兄弟。酌收你少許的費用和少許的夢,他不挑陰溼的巷弄,危險曝曬的鬧巷反能刺激根植的求生發展。熟門熟路、老親老戚鬆釋的幻想和美夢,全在兩個轉角的畝圍內結成肥莖,他的腳鬚根延蔓溉著,只為給大家更好的滋養,童叟無欺,一起夢枯腐爛,一起畸冒茁壯。
滿頭白髮的畫家,他的腳是一團團色塊,時清時濁的染料。他不一定喜歡在街頭攀談、作畫,但家裡的搖籃床仍躺著一個仍未學步的希望,所以他賦予、轉述著你們的形象或你們指定某個重要的人、偶像的英姿容貌,老畫家自己的臉卻漸漸蠟褪,於是他拖著畫版拖著滴滑至足的燭燼,照亮眾人的投影,反正他心中有一幅清晰暖笑的稚顏,也是他足跡澄澈顯印的一刻。
夜鶯沒有翅膀,你們也對其羽豐的飽翼視而不見,白皙的瓷腳才是你們珍藏喊價的獵存。晝蟄夜出也是你們狹礙的生態偏見,她們不分春暖冬寒、日曬夜凍,不分貴賤的包容、接納,沒她們叼枝啄蟲餵補你們的發洩和虛榮,誰將餓死在欲漲的空巢裡?你們總是用嘲懱、用訕嘩踐踏他者的辛築,殊不知橫編縱貫的生殖殘槁,僅是她們棲息、贈憫的候鳥居澤。
酣醉的鄙眾踩出陣陣的象足,那軟醺的低周波,廣泛鬆馳的傳遞,什麼都可以聯繫,什麼也都是問題。在酒溺的亡國裡,踏出的腳步皆是舞踏,邁出的肢展皆是韻蹈,別想抗拒群歸的遊魂,你們多久沒一同歌唱?你們多久沒一齊歡舞?象是群聚固執的動物,我們交杯交鼻的互飲,吆喝如此喧愉沈歡,但步履卻綿輕闊踏,這個城市墮落的低限,仍要偽善的駐足?我們在此時才能體認彼此,就算只是低俗的叫囂和纏足。
工人的鞋舌和褲管總是佈滿斑斕和塵附,像彈孔一般、像刀痕一般,是勳章、是榮耀不容消弭。從那炫紛雜佈的亂點能否連構這世界的本貌?點和點之外仍有更多的痕跡,剝削之上仍有更利的的籠齒。某日波蘭的勞民哼了一曲他們龐客抗世的勵志歌曲,我聽了無比熱血,他昱晨離去投入同樣的勞心勞體,資方的雇主同感熱血安慰:「勇士們啊!不要停下你們滿是瘡孔的步伐,你們是世界的主人,我們是世界的神。」
廚庖是街角難以分類的物種,他們常擁有兩套的工作服,長着兩套膚表。縫合你飢裂的胃腸,隱瞞所有的的添加,包括本質的自己。於是他們今日跺着豬蹄,明日擺着魚尾,月中是燉的軟爛的鳳爪,月底是玷污卻彈嫩的鴨賞。嘗試發掘他們的眼神、面紋,很可惜,全都屬於精緻處理的食材,需去筋、去骨小心料理,何不選購快速易熟的漢堡肉?不用理解這些足跡的來歷。
讀書人的經過總是像陣風不著痕跡,滋養、吹拂着整個大地,即使感受不到也不能妄恣指認,畢竟你不是讀書人,要認份。我們要相信他們的一步一印,就算你早已親歷死亡、見證劇終,讀書人總有不同的歷程和解釋,他們看了比較多典籍嘛!他們吹着要你看透看清的北風,然後踏過屍鋪於地的你,向無人的空際宣頌着那滋補的暖風,下一個你不斷的倒下,然後讀書人不斷的經過,春風也還魂吹着一生又一生,一步又一步。
富人的腳步是全,是有,是光,是以上所提的總合,是我所能視及的以外。他們略奪、他們貪、他們強取、他們癡,他們做自己的樣貌,他們的駐足、和留下都是恩典。不怕你詮釋,因為他們代表所有的符號,不畏你歸類,因為他們啟蒙所有的起源,不怕烙下足跡,因為那是聖痕那是真理。荒飢難耐之時,你奢求任何的留步乞憐,誰能充虛生存,誰就有足印,誰就是光,誰就是神,就算吸血鬼的形象再俗不可耐也是流傳的絕對。

「我深愛着沙漠,枯萎的果園,老舊的商店和微溫的飲料。」

而我的腳呢?我欠了一筆賭債,向一群幫派提出簡單的生存交換,我想苟延的生存,我想要輕易的錢,我想要簡單的活,所以他們兌收了我的腳,用自身的殘缺換取大眾的施與,ㄧ場簡單的抵還,順道替幫派替自己掙錢,不再涉入豪賭,這是雙贏的結束。失去腳的我從飄泊的汪洋隆起,沒有紛爭、沒有多餘的欲望,我住在殘困的孤島裡,坐移着自動的輪椅,搭上環狀鐵路,來到橋下的灣裡,靜享這潮美。世界大同,大同世界。




2014年2月13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貳

一.
潛融入海後
鰓並未如期飽綻
將耳朵抵賒海妖
就差一步了
犧捨脫售沙含成深礁群裡孤啟孤闔的蚌藏

二.
一個頭是?
兩個頭是道理
我們都緊抓著對方
説得頭頭是道

三.
再冷也是衣冠筆挺的寒意
再如何飢餓可以不停兜換或回收一頓溫飽
是否進食過飢餓本身?
是否以寒意蔽過軀體?
拖著深執深見的羅漢不曾斷過三界貪愛
吃了你即期的遠觀
吃了你的煩惱和疑懼
穢污是日常的飲水
酒瓶是琉璃的杖杵
貪啊
饕啊
餮啊
惡啊嗔嗔癡癡愛愛欲啊
不要停止你們的獵殺圍捕啊
悲憐和懦弱難吞難嚥
但咀嚼和證存不會間斷
貪生又畏死
你的砧骨放在超商的自動門軌邊
難以取食的法式螺餐多謝招待叮咚叮咚

四.
我可愛的天使
你有無瑕的軀表和羽豐的翅膀
待我調整偶線的鬆緊
背與翼連接的關節也需仔細上油
你將在我的視野裡和偶台上
安心展翅自在飛翔

五.
你推了我
我推了他
他推自己一把
沒有誰如願跌落或彼此壓擠
身上的鎖鏈仍牢扣牆上
爭扎的牛頓鐵球
美觀的安全網和防摔墊於前日架設完畢
自毀也是公有的需嚴格控管







2014年1月30日 星期四

【白話文】單日向性觀察參拾壹

一.
雪撒下一張安靜的網
覆塗織列的巷彩
嚥捕雜游的街聲
「終於來至另一個國度了嗎?」
「入口才不是如此開啟\闔閉。」
即使廚房外的景色不斷更迭
你只有同一槽油漬繽紛的皿池
同樣碟碟敲擊不休
「世界之外還有世界?」
「你無權過問,因為你從不屬於世界。」
你是洗淨污彩的機械
你是發出盤響的樂器
你是世界的縫隙
丟入相同的勞動,在暗谷裡隕撞成相同的回音
長桌的人無論大喜大悲大聲交談大口吃肉大口飲酒
包在紙巾倒進廚餘裡在你的谷國裡皆輸出成刷洗的瀑流聲
銀臺前的老闆無論賺多賺少大聲催菜大聲吆罵
換成幣值都是故定、單調、簡短的窮音毋需拍數
你知道他們才擁有世界
世界和世界從不曾平行
世界不斷穿越你,然後你被濾存在菜渣裡。
某個節日的夜晚
老闆坐在長桌吃飯
也讓你們一同在長桌吃飯
客人稍早也剛在長桌吃飽飯
在弭平相同飢蠕的腸音時
你會留下世界片刻的光
屋外的雪繼續下著,
每夜降臨的黑
和季節恩賜的白
但谷底的雪,怎麼看清是黑是白?

二.
安全島上散步的人
在車流路人行道樹的集體懼恐中
獨自搶灘
感到安全

三.
冬港的河道蛻懸新結的冰鱗
逃離船塢上的刮骨凍寒
墜入底眠的蛇流中
用我的體溫
暖摯的交換你密藏的血清

四.
城市裡開滿了花朵
有蕊無粉
冬夜裡綻的更艷開的更盛
捕食迷闖的翅螢
獨為生存
無關繁衍

五.
為何我們皆帶著咬痕度日?
越是瑜整無瑕的肌膚
越易攬致群噬輪食
朋友勸你啊還是盡早予我戲囓一口

2014年1月10日 星期五

【鄙記】意志的勝利?,貳

近日看了動畫影集「Psycho Pass」,設定在未來的社會可透過一套「犯罪掃描預防系統」來進行心理衛生控管進而打擊犯罪,終端是「西比拉系統」(Sibylla),希臘文「女先知」之意,社會布滿監視檢測機器、硬體,透過網絡即時回報,輕者強制輔導,重者甚至可以當場伏刑,犯罪系術分為數據和色相圖,而使用這套系統的刑警分為「執行官」,由一群犯罪指數極高的潛在犯組成,需心靈潔整,出身純良的「監事官」陪同下才可出勤執行任務,配充一把「支配者」(Dominator)的掃描加武器、槍隻。一切的犯罪系數由「西比拉」運算、判定,這終端也決定這世界的職業選擇,請不要問我能不能轉職?
在第三話裡一間高度自動製造廠裡,發生三起看似機器人意外致死的工安事件,很可惜這次的故事和cyberpunk無關,在這保護(遮醜)嚴密、未和「西比拉」連線的自動孤島裡,在日夜煩躁、無聊的機械操作外加封閉的無形壓力鍋中,情緒宣泄的祭品便是大家的娛樂,這廠長久以來都存在一名(被安排)遭大家霸凌、欺負的慰安婦員工,往往經不起集體凌辱,精神指數超標、「不健康」時便自動舉發,轉送輔導,然後遞補新的出氣包。這回金原這個沙包撐得意外之久,精神指數也一直在標準內,因為他動了私刑、復仇,自我排解、打了手槍。直到被慎也這個執行官用激將法逼出了另一張臉孔,回宿舍又沒小叮噹哭訴,只好駕駛著機器人在工廠裡爆走。
兇手只有金原一個嗎?「西比拉」再明顯不過的盲點,強調數據實測的精神判定在硬體條件不足下是幾近癱瘓,「西比拉」判定下,犯罪行為不等於犯罪指數,必然有特例犯罪時指數卻爆低的bug,當社會秩序極度依賴這龐大的機器時,很多暗角和癢處是搔不著的。封閉的工廠剝奪了人很多權利,極度依賴機器控制,就連階級也十分生產線,製造錯誤,排除錯誤,達成容錯穩定的假象,滿足大家在封閉體系裡的人性疏發,階級和滿足皆是產品和供給,這座機器廠操作著人操作機器。工廠裡各式機器,在這話裡真的只是背景、道具,冷調和隔絕,人本身工具存在的隱諭和象徵,這麼直線的科幻設定而已嗎?因為裡頭的機器人外觀十分「非人」,所以乎略他們是人類強力的勞動競爭者這件事,基礎的勞力已被完全取代,被剝奪的一無所有的人們便給了自己「機器管理者、使用者」的臺階上,硬是想在生產上高你機器一階,又無法完全控制為眾的機器,工作的風險和安全管理是種恐怖平衡,大家一起笨便平平安安,一旦被找到漏洞利用,人真的像螻蟻般的被踩輾。

這個故事中充滿大大小小、有形無形的機器,我們現實日常也與各式存在的機器相處中,只是我們遺忘、忽略,以至欺騙自己那不是機器,因為機器的出現是賦與和剝奪的矛盾,看似無機的金屬機具卻夾藏人意志的困鬥、掙扎和延伸。

「上帝說:『我們要照著自己的形象,自己的樣式造人。』」(創世紀,1:26)

「『大自然』是上帝創造和管理世界的技藝,如同表現於世上許多事物上一樣,被人類的技藝所仿摹,進而製造出人造的動物。由於生命只是肢體的一種運動,動力來源內部主要部分的運作,那我們為何不能說,一切如鐘錶般藉由發條和齒輪運行的『自動機械結構』也具有人造的生命?發條之於心臟;游絲之於神經;而關節之於齒輪,零件照著創造者的意圖,提供了整體的運行。技藝再精進些,便可摹造大自然最理性、最完美的藝術品,人本身。」(利維坦,引言)

基本上寫出這段話的霍布斯如果再具備些高挫折特質,應該會變成開膛手傑克:「我要回收你們的零件回來好好修理。」幸好他是六十歲還懷抱著鋼彈夢想的大男孩,所以寫下了《利維坦》(?),而且具有晨間劇父親大家長的性格,無論怎樣大家一定要團結在一起,少一個都不行,雖然硬派的黑道大哥也是相同個性:為了擺脫道德不存在,你爭我奪,殘忍、殺戮、恐懼、不安橫生的自然狀態,而理性利己的人們,透過個人權利的讓渡、放棄自由,把權力的總合轉移給一人或一群人,自願成立此項契約,並遵守契約,群體在巨大的利維坦體內方能得到安定、和平和永續的發展。中二的阿姆羅啊,回到白色基地就對了,大概是這種概念。而他筆下的利維坦巨獸,在科學論證和唯物的修辭比喻下,其中機器人的形象尤其鮮明。

「人類的技藝所造出的巨大『利維坦』,正是個人造人。雖然他遠比自然人高壯強大,但其目的是保護自然人們。在『利維坦』中,『主權』是『人造靈魂』,供給整體的生命而得以運行;政府官員和其他司法、行政人員是人造『關節』;『賞』和『罰』是神經,和自然人的功能一樣,用以緊密聯結權位並帶動每個關節和成員履行其職責;所有成員其私有的『財富』和『資產』是『實力』;人民的安全是它的『本分』;諮詢與顧問的『知識』是『記憶』;『公平』和『法律』是人造的『理性』和『意志』;『和睦』是『健康』 ;『動亂』是『疾病』;最後,用來將這個政治體最初建立的各部分聯合和組織起來的公約和契約,也就是上帝創世時所宣布的命令:『我們要造人
』。」(利維坦,引言)

霍布斯在引言的部分就充滿了濃濃的超合金浪漫,「主權」是「人造靈魂」,是中間黑獅子的特長;「賞」和「罰」是「神經」,右手的紅獅子永遠是他咬著劍啊!富野由悠季創了鋼彈後,被自己的機器人禁臠十年,霍布斯呢?這不是什麼機器人的都市詛咒,身為大家眼中極端的唯物主義者,利維坦的原始設定除了機器人外,他也是人造的大人(哥),是一隻海獸,及「會死的上帝」。有種說法是,「利維坦」作為象徵絕對權力的意象、代表,建構在強調效用的出發點上,此功能化的導向,「機器人」的圖象漸漸擊敗在社會發展下失去神秘性的「神話海怪」,霍布斯甚至想鋪造一段機械式的神話。但機械要成就神話具相當的難度,科學在當時的進程也已擺脫魔術、神秘色彩,與精神面呈對立狀態;功能性的展現是使主權者的決斷具可計性的實證法律,並非落實在社會分工上,所有的紛爭該被阻擋在機器人之外。由人知性所造的「人造人」、「機器人」,卻無法容納立基的知性,不免變成空轉法律的自動機器。不只霍布斯被禁臠了,何嘗你我不是?

「周穆王西巡狩,越崑崙,不至弇山。反還,未及中國,道有獻工人名偃師,穆王薦之,問曰:『若有何能?』偃師曰:『臣唯命所試。然臣已有所造,願王先觀之。』穆王曰:『日以俱來,吾與若俱觀之。』越日偃師謁見王。王薦之,曰:『若與偕來者何人邪?』對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驚視之,趣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顉其頤,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王以為實人也,與盛姬內御並觀之。技將終,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誅偃師。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會革、木、膠、漆、白、黑、丹、青之所為。王諦料之,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皮毛、齒髮,皆假物也,而無不畢具者。合會復如初見。王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視;廢其腎,則足不能步。穆王始悅而歎曰:『人之巧乃可與造化者同功乎?』詔貳車載之以歸。夫班輸之雲梯,墨翟之飛鳶,自謂能之極也。弟子東門賈禽滑釐聞偃師之巧以告二子,二子終身不敢語藝,而時執規矩。」(列子,湯問)

周穆王出巡西邊,回國前接受進供得到技師一名(不覺得收到人是件很困擾的事嗎?你看到朋友自己站過去聖誕樹下佯裝禮物時,不會有順便埋了他施肥的衝動嗎?),周穆王很鎮定問他:「啊你會做什麼?」偃師:「如果是王我什麼都可以,但我組了一台新貨,要不要看看?」周穆王:「說這麼多,明天帶來就對了。」隔天周穆王接見偃師時:「跟你一起來的傢伙是誰啊是不會出聲喔。」偃師說:「這是我做的素子機器人,但他是家庭娛樂版的。」穆王大驚!什麼時候發行這個版本我不知道!?而且素子看起來跟真人沒兩樣啊!搖搖他的下巴,他就會唱片頭op,捧起他的手,還會拿出槍來,啊是跳起舞來,素子跳舞(ㄓㄢˋㄉㄡˋ)姿態炫目奪人、千變萬化。穆王馬上接受了3D的素子,並完全把他當成真人,叫了宮裡的寵妃盛姬和一堆女官一起同樂欣賞。不料表演即將結束前,伶人素子對寵妃瞹眛挑眉,穆王大怒(ㄉㄚˋㄒㄧˇ),戰國時代怎麼可以有百合情節!(想說這麼好的東西只屬於王我啊)馬上想幹掉偃師, 偃師嚇得只好打開背板讓穆王檢查規格,素子一剖開,裡面全是皮革、木材、膠水、油漆以及五彩的顏料所製成。穆王好不容易有機會看開箱內裝便卯起來仔細盤對,發現素子體內有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部的機殼有筋骨、關節、皮膚、汗毛、牙齒、頭髮,是個等比例的夢幻逸品,什麼應有盡有。偃師把素子子組回校正後完好如初,可是穆王口味變重不滿足了,命令偃師把素子的心臟摘掉,他便不會說話;把肝摘掉,素子便失去視力;把腎摘掉,便無法行走。穆王越是喜歡鬼畜的玩法:「人的技藝竟然可以比擬造物者,這真的是巧奪天工啊!」想當然爾穆王這變態就把素子抱枕帶回家了。
偃師的伶人和霍布斯的利維坦解釋動力結構的方式不同,因東西方身體觀的不同,偃師的仿生的基礎亦落在當時的醫學觀念上:「心氣通於舌,心和則舌能知五味;肝氣通於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矣;腎氣通於耳,腎和則耳能聞五音矣。」(靈樞,脈度),腎亦主精,精生髓,所以伶人被割走腎後無法行走。即便列子是本假書,但這樣的故事要塑造一個信服於人的「機器人」形象時,和利維坦使用的手法就殊圖同歸了:精巧的技術層面、擬真的外表、器官、機能、生命現象、靈魂。中國古代修辭和含寓總是過於隱諱,伶人和寵妃的互動引發了穆王的妒意,一個仿生的表演誤觸了自然人真實的情緒反應;穆王後來的行為不正是種不安、牽怒嗎?以一個帝王之姿,對伶人進行抄家式的調查,他大可不用對一個「巧工」如此認真,因為伶人已達成以假亂真之效。亂真的同時,也是生命、靈魂附落之時。而我們把權利給了利維坦,你真能以造物主的傲慢面對此龐大的「人造人」嗎?

貞觀七年,工部尚書段綸奏進巧人楊思齊至。太宗令試,綸遣造傀儡戲具。太宗謂綸曰:「所進巧匠,將供國事,卿令先造此物,是豈百工相戒無作奇巧之意耶?」乃詔削綸階級,並禁斷此戲。 (貞觀政要,慎所好第二十一)

唐太宗害怕朝中上下玩物喪志,有良好的技藝就該用在對國家有貢獻的大格局上,便免了薦奏巧匠給朝廷的段尚書的職。看似欠缺情趣的唐太宗,應該是比森政宏更早意識到「恐怖谷」的人,但中二、武斷、愛面子是所有君王不用讓渡的自然權利。
政宏桑假設,機器人和自然人的外表、動作、語音等等很多外顯特徵相像,自然人對機器人便產生正面的情感(或移情),但機器人不斷擬真、仿人的進程中,在完全相似前,自然人對其好感度並不會隨其增加,在某段區間、時期好感會極劇下降,產生反面、恐懼的情感,在恐怖谷底的自然人對快接近自己的機器人開始挑剔、放大那不夠相似的部分,甚至將機器人的視覺形象和屍體、病者作連結,畸形、僵硬、行屍走肉之感由此而生。隨著機器人更加擬人後,自然人的好感便會漸漸恢復。但達的到「待機如己」嗎?
唐太宗深知精巧機械運行時,齒齒相扣,線牽扯肢,被賦與動作後,一步一步摹仿造物的人,邁向生命的激情和熱度,足以擾動朝中上下所有的目光,期待魔術的誕生或欺瞞。恐怖谷的曲線沒能在古唐朝體現,君王的極權機器人不容許生命的齒輪往他者咬合過去,所以我們只能看到被犧牲的尚書,無法看見因耽溺傀儡,群臣渙散進而害怕恐懼傀儡的史亂。也沒有漸漸如傀儡般的群臣,和漸漸如人般的傀儡,此種恐怖寓言交叉,更別提坐在駕駛倉裡的太宗了。

「南方好傀儡,北方好鞦韆,然皆胡戲也。」(五雜俎,人部一)

當然這又是漢民族的大老二發言,但這段記載讓我想到「ballet mécanique」片頭出現幾秒的鞦韆女子,然後開始了間些出現的幾合、物件、重複的肢體動作,單調的機械簡協,此片並非旨在造物,卻解剖出許多似人非人的片段,把人變得機械,把機械本身的特質更加放大,如同來回擺蕩的鞦韆,因為看不見人的特徵,單純將他作為工具的功能角色,單調的運動也令人乏味、無聊。來回做慣性移動的機具不會被寫入機器人史,而我們到底乎略了多少機械的存在?
包括那不斷膨脹卻無實質外形的利維坦,我們口裡喊著國家機器,卻遺忘這架由我們每個人所造的機器許久。不想面對他作為主權的靈魂肥大的事實,作為官員的關節蹣跚,賞罰的神經線路不通,不再盡其本份保護人民安全,全然病態的表象。因為選擇逃避便可遠離恐懼,對利維坦越發趨近於人自然狀態的恐懼,追求純粹的自由,自我利益為絕對的真理:「我,利維坦要以人造人的身份取代你們造物的自然人,以單純國家的姿態活下去。」有種類型的摹仿是由骨頭開始侵蝕,恐怖谷也不僅存於矽膠娃娃中。終於面對恐懼的我們,別急著走回什麼利己理性的老路,難道你要跟全盤奪走你權利的人造人談二次讓渡?會算術的都知道,沒人這般談生意的。有時後在暗巷裡遭攻擊要求存,只能狼狽反擊,放下狗屁造物主的身段,狠狠咬他幾口了。